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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何驚夢 | |||||
作者:佚名 經典故事來源:本站原創 點擊數: 更新時間:2025/4/12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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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何驚夢另有最常夢到的一種,就是:把書拿出來,卻發現上面一個字也看不懂,而其他的人卻篤定得很。老師叫我起來,我瞠目結舌,無法出聲,所有的同學都轉過頭來,用一種冷漠、不屑的眼光看我,使得我在夢里都發動抖來。 醒來的時候常常發現整個人鎮靜得都僵住了,要好半天才能緩過氣來,心里像是壓著一塊重東西,非要深呼吸頻頻才能好轉,才能完全規復清醒。醒來以后,在暗暗的夜色里,自己會在床上高興得笑起來,慶幸自己終于長大了。 終于長大了,終于脫離了苦海了。那個苦海一樣的時代,噩夢一樣的時代,要上數學、上物理的時代,我終于不必再回去了。初中二年級,從香港來考聯合招收插班生的考試,考上了事先的北二女(現在的中山女高),開始了我最艱巨困苦的一段日子。新鮮的是,在香港的小學時代,我的腦子像是還可以,算術課也能跟得上,可是,進了北二女后,數學老師教的東西,我沒有一樣懂。 那是一種很不好受的滋味:老師在臺上滔滔不絕,同學在臺下聽得興味盎然,只有我一個人怔怔地坐著,面前擺了一本天書。我盡量想看、想聽,可是怎么也進不去她們的世界里。我唯一能做的事,就是用一支筆在天書上畫圖。一個學期下來,畫出一本滿滿都是圖畫的多少大概代數,讓我家里的補習老師嘆為觀止,還特意拿了一本回去給他的同學看。那些在理工學院讀書的男生看過以后,都沒有忘記,隔了快二十年的時間,另有人能記得我的名字,還會跑來通知我,他們當年曾經瀏覽過我的數學課本。 當然,在二十年后的相遇里,提起這些事兒實在是值得開懷大笑一場的,不過,在那個時候,在我坐在窗外種滿了夾竹桃的教室里的那個時候,心情可是完全不一樣的。 那個時候,數理科成績好的,才能成為同學羨慕的勤學生,而文科再好的人,若是數理差,在班上也不輕易抬起頭來。記得有一次,我得了全初三的國文閱讀測驗第一名,名字公布出來,物理老師來上課的時候,就用一種很悵惘的口吻說: “可惜啊!國文那么通,怎么物理那么不通呢?真是可惜啊!”他一面笑一面搖頭。 同學們也都回過頭來對我一面笑一面搖頭,大概因為我剛得了獎的干系,班上還彌漫著一股溫順友愛的氣氛。可是,有一次卻不是這樣的。 那一次,也是全班都回過頭來對著我,我的座位是最終一排最靠窗邊的一個位子,數學老師剛剛宣布了全班上一次月考的成績寧靜時分,我是最終還沒有揭曉的一個人,老師問我: “席慕蓉,你知道你得了幾分嗎?” 她的聲音很冷,諦視著我的眼光也好冷。全班同學一路回過頭來盯著我,我整個人僵住了,硬著頭皮小聲地回答: “不知道。” “讓我通知你,月考零分,平時零分。” 一霎間,四十多個人的眼光里,那種冷漠,那種不屑,那種恥于與我為友的態度都很顯明地顯示出來了。對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兒來說,實在是需要一點勇氣才能承擔起那樣一種無望與無告的困境的。新鮮的是,本該落淚的我那時并沒有流一滴淚,只是低下頭來等著那一剎那已往,等著讓時間來沖淡一切、補救一切。 表面上,日子是一天一天地已往了,而在夜晚,嚴寒的夢境從此一次次地重演,把我拉進了最暗最無助的深淵。 那個時候,好恨老師,也好恨自己。家里為了我,補習老師是不斷的。可是,事先沒有一個人知道,我是個天生的“數字盲”。如果世界上真有這種病癥的話,我就是這種人。和“文盲”不同,文盲只要能受教育,就可以治愈,而數字盲卻是永遠無藥可救的。 跌跌撞撞地混到初三下學期,數學要補考才能參加畢業考。補考的頭一天晚上,知道事態嚴重,一個晚上不敢睡覺(sleep),把一本多少從頭背到尾,心里卻曉暢,這樣并沒有什么用,不過只是盡人事而已。 第二天早上,上數學課時,講到一半,老師突然之間停下來,說要復習,就在黑板上寫了四道題讓全班演算。我照平常的樣子在數學簿子上把數字亂搬一氣,心里卻惦記取下午的補考。 下課以后,老師走了,班上的同學卻鬧了起來。她們認為,這四道題和正在教的段落毫無干系,沒頭沒腦的四道簡樸的題目出在黑板上,老師一定別有效心。 數學補考定在下午第一堂課,地點是在另外的一個教室里,我們班上要補考的七個人,突然之間之間成為全班最受憐愛的人物了。 三十幾個優秀的同學分成七組,每一組負責教會一個。教了半天沒有效果,干脆把四道題的標準答案寫出來教我們背,四道題之中,我背會了三題,在下午的補考試卷上得了七十五分,終于能夠參加畢業考,終于畢了業。 那么多年已往了,那天的情景卻始終留在我心中。如果說:初中兩年的數學課是一場噩夢的話,那么,最終的一堂課卻是一段溫馨鮮艷的影象。我還記得那些同學一面教我們,一面又笑又嘆氣的樣子,教室里充滿了離別前的寬容和依依不舍的氣氛,那樣真摯的友愛溫暖了我的心,使得從來不肯流淚的我在畢業典禮上狠狠地哭了一場。而在講臺上坐著的數學老師和國文老師一樣,都會在微笑地諦視著我,她們一樣體貼和一樣憐愛的眼光,送我離開了我的初中時代。 終于逃脫了那場噩夢,我是絕不肯再回去的了。所以,高中就非要讀臺北師范的藝術科不可,因為我仔細查過他們的課程表,一堂數學課都沒有。 當然,現在有許多人會說:我是從小就喜歡畫畫,加上初中時美術老師的鼓勵,所以毅然地選擇了這一條路的。其實,事兒并不全是這樣,我并不一定要學畫畫的,與其說是美術老師鼓勵的,倒不如說是數學老師逼著我走上這一條路的,因為,除此以外,我無路可走。 不過,我現在無論怎么向人家注釋,人家都不會相信,他們總是微笑著說: “哪里!你太虛心了,你太謙虛了。” 而只有在我常做的那個噩夢里,他們才會相信我,才會一路轉過頭來,用那種冷冷的目光諦視著我,使我一次又一次地重新掉進那無望無告的深淵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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經典故事錄入:admin 責任編輯:admin | ||||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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